格温多林感觉自己脑袋上一震,然后和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随之睁开了双眼,茫然四顾。她看到自己正侧在一座硬木平台上,她外面的世界在移动。一阵呜呜声传来,她感觉自己脸上不知有什么东西,湿湿的。她抬眼看了过去,看到克洛恩正蜷缩在她身旁舔着她的脸,她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克洛恩看起来很无精打采,也看起来饿坏了,一幅精疲力尽的模样,但是它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它也活了下来。
格温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意识到自己的嘴唇不像之前那么干了。她都能舔自己的嘴唇了,这让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之前她的嘴唇肿得连动都动不了。她感觉一股凉水流进了自己嘴里,她抬头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一个沙漠游民正站在她身旁拿着一个水囊对着她的嘴。她贪婪地一下接着一下吮吸着,直到对方把水囊拿走了。
在他抽走他的手的时候,格温多林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腕朝克洛恩拉了过去。一开始这个沙漠游民看起来很疑惑,但是随后他就明白了,伸手倒了些水在克洛恩的嘴里。格温看着躺在她旁边气喘吁吁的克洛恩把水舔了下去,松了口气。
格温感觉自己的脑袋上随着平台的震动又是一震,然后又撞了一下,她把头扭向一边看向了外面的世界,但是除了天空和流云她什么都没看到。她感觉自己在上升,随着每一次震动上升得越来越高,她无法理解正在发生什么,也无法理解她这是在哪儿。她没有力气坐起来,但是她刚好可以伸长自己的脖子,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座宽阔的木质平台上,正在由连在平台各个角上的几根绳子往上拉。高处有人在往上拉绳子,老旧的绳子嘎嘎作响,每拉一下平台就会上升一点。她正在被沿着陡峭的悬崖往上拉,她能认出来,这座悬崖就是那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座悬崖,在悬崖顶上当时她还看到了城墙和身上闪闪发光的骑士。
记起了这一切的格温扭头伸长了脖子,她向下看了过去,立刻就感觉脑袋一阵发晕,因为他们已经离地面有数百尺高了,而且还在继续上升。
她又扭头向上看了过去,在他们头顶上方上百尺的高处,她看到城墙,她眼前的景象让太阳照得有些模糊,但是她还是能看到上面那些正在往下看的骑士们,绳子每往上拉一下他们就会离自己近一点。
格温立刻就扭头在平台上扫视了起来,如释重负地看到她所有的同伴们——肯德里克、桑德拉、斯蒂芬、阿伯托尔、伊勒普拉、那个孩子歌瑞尔、斯塔拉、布兰特、亚特姆还有那几名白银卫队队员都依然和她在一起。他们全都躺在平台上,都各自有一个沙漠游民在照料他们,在往他们嘴里和脸上倒水。格温顿时对这些救了他们的陌生沙漠游民产生了一股深深的感激。
格温再次闭上了眼睛,把脑袋枕回到了硬木板上,克洛恩依旧蜷缩在她身旁,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重逾千斤。四周一片安静,非常舒适,在这上面除了风声和绳子的嘎吱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已经走了这么远和这么长时间了,她想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切才是个头。很快他们就会到达崖顶,她只祈祷那些她不知道是谁的骑士们能像这些沙漠游民一样友善。
因为没有东西可以遮荫,绳子每拉一下太阳就会变得更强烈,天也会变得更热。她感觉自己都快被烤焦了,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拉进太阳里。
最后一震之下,格温多林顿时睁开了双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又睡了过去。她感觉自己在动,意识到自己正被几个沙漠游民小心翼翼地抬着,它们都把她和她的同伴们放回到了帆布担架中,抬着他们离开了平台,来到了城墙上。格温多林感觉自己终于被轻轻放了下去,放在了石质地面上,她在阳光下眨了几下眼睛。她太精疲力尽了,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了,都不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有几十名骑士进入了她的视野,他们朝她走了过来,他们身上都穿着锃光瓦亮的板甲或链甲,围着她好奇地向下看着她。格温不理解骑士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片大沙漠中,出现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广袤荒漠之中,不理解他们怎么会在这么毒辣的阳光下在这么高的崖顶站岗。他们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他们在守卫什么呢?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得到如此精神的盔甲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梦?
甚至在有着古老奢华传统的指环王国也很少有盔甲能媲美这些人身上的盔甲。这是她见过的最错综复杂的盔甲,这种盔甲是由银、铂金和某种她不认识的金属打造而成的,上面蚀刻着错综复杂的图案,他们手上的武器也是同样精良华贵。这些人也明显都是专业的军人,看到他们让她想起了她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去练兵场的那段日子,那时父亲向她展示自己的士兵,而她则会抬起头看着那些士兵排成一排英姿飒爽的样子。格温那时就好奇这样壮美的场景怎么会存在,好奇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壮美场景。也许她已经死了,现在她看到的是天堂里的画面。
但是这时她听到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走了上来,来到了其他人前面,这个人取下了自己的头盔低头看向了她,他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充满睿智和同情。对方大概三十几岁,脸上带着一副吃惊的表情,脑袋上顶着个光头,嘴上留着淡金色的胡子。很明显,他是这群骑士的头儿。
这名骑士把目光挪向了那些沙漠游民。
“他们还活着吗?”他问。
其中一个沙漠游民做出了回应,伸手用他那长长的拐杖轻轻捅了捅格温多林,格温多林随之动了动。她无比地想坐起来,想和他们说上话,想搞清楚他们是谁,但是她太精疲力尽了,她的喉咙也太干了,根本无法回答。
“简直难以置信”,另一名骑士在叮当的马刺碰撞声中走上去说道,越来越多的骑士走了上去,围在了他们四周。他们明显都成了稀罕物。
“这不可能”,其中一个人说道,“他们一定是逃兵,一定是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穿过了山脉然后在沙漠中迷路了,于是决定来这里。”
格温多林试图去回答,去告诉他们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太精疲力尽了,根本说不出口。
在经过了短暂的安静之后,为首的那名骑士走了上来。
“不”,他笃定地说道,“看看他们盔甲上的印迹”,他用脚推了推肯德里克道。“这不是我们的盔甲,也不是帝国的盔甲。”
所有骑士都吃惊地围了上来。
“那他们来自什么地方呢?”其中一个人问道,明显很疑惑。
“而且他们怎么知道要在哪儿找到我们呢?”另一个人问。
为首的那名骑士转向了那些沙漠游民。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们的?”他问。
那些沙漠游民朝他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格温看到为首的那名骑士的眼睛张大了。
“在沙墙的另一边?你们确定吗?”他问他们道。
那些沙漠游民又对着他一阵叽叽喳喳。
为首的那名骑士转向了他的部下们。
“我不认为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儿。我想他们是因为走运才来到了这里,因为这些沙漠游民找到了他们,但是误以为他们是我们的人,所以为了拿他们来交换东西才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那些骑士们都面面相觑,明显以前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我们不能收留他们”,其中一名骑士道,“你知道规矩,你如果让他们进来了我们就会留下线索。但是我永远都不能给外面的人留下线索,我们必须把他们送回到大荒原上。”
紧接着大家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除了呼啸的风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格温能感觉到他们都在犹豫要怎么来处置他们。她不喜欢这样的沉默。
格温试图坐起来抗议,去告诉他们他们不能把自己这些人送出去,因为他们这些人受了那么多苦才来到这里。
“如果我们那样做,那他们就死定了。而且我们的荣誉信条也要求我们帮助那些无助的人。”为首的那位骑士道。
“但是如果我们收留了他们,那我们可能全都会死。”一个骑士反驳道,“帝国人会跟随他们留下的痕迹而至。他们会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我们会因此让我们所有的族人都陷入危险。你是愿意让几个陌生人死呢,还是愿意让我们全部的族人死?”
格温能看出来他们的首领在思考,面对这么艰难的抉择,他整个人都快被极度的痛苦撕碎了。她理解面对艰难的抉择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她太虚弱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别人的善心了。
“确实可能会那样”,他们的首领终于开口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决绝,“但是我不会赶走无辜者让他们去死。让他们进来。”
他转向了他的部下。
“把他们从另一边带下去”,他下令道,他的声音坚定而充满威严。“我们将把他们带到我们的国王那里,由他来做出决断。”
骑士们听从他的命令,立刻行动了起来,准备着从另一边下去时要用到的平台,但是其中也有一个骑士犹疑不定地朝他们的首领看了回去。
“你这是在违反国王的法令”,那名骑士说道,“外来者永远都不得进入山脉内。”
他们的首领坚定地对他对视着。
“我们城门前从来都没来过外来者”,他回答。
“国王可能会因此而把你关进大牢”,那名骑士道。
但是他们的首领还是不为所动。
“我已经准备好了去冒这样的险。”
“就为了这些陌生人?就为了这些毫无价值的沙漠流民?”那名骑士吃惊地问道,“甚至连这些人是谁都没人知道。”
“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他们的首领反驳道,“为了我的荣誉就算是进一千次大牢都值得。”
他们的首领朝他所有那些站着等在那儿的士兵们点了点头,然后格温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名骑士抱了起来,对方的盔甲顶在了她的后背上。对方把她像羽毛般毫不费力地抱了起来,抱在了手上,而她的其他所有同伴也都让其他骑士抱了起来。格温看到他们正在走过山顶的一座宽约百码的宽阔石质平台。他们一直走啊走,她在这名骑士的怀里感到很放松,她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她无比地想去说声谢谢,但是却精疲力尽地连嘴都张不开了。
他们来到了城墙上的另一边,而当那些骑士准备把他们放在另一个新平台上并把他们沿着山脉的另一边放下去的时候,格温朝他们要去的地方暼了一眼。那是一幅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画面,这幅画面让她非常惊讶。因为这座山脉像一个狮身人面像般在沙漠里拔地而起,她看到这座山脉的形状是一个巨大的圆,面积非常庞大,从她的视野之中一直消失在了云里。她意识到这是一座防卫用的墙,而在山脉另一边,格温在下方看到了一座像大海一般宽广的蓝色湖泊,湖水在沙漠的阳光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那片湛蓝,那一整湖湖水,都美到令她窒息。
而在那座湖后面,她在远处看到了一片广袤的土地,她都看不出来这片陆地的尽头在哪儿,而且令她震惊的是,那是一片充满生机的绿色沃野。她一眼望去那里到处都是农田、果树、森林、葡萄园、其它果园,那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是她所见过的最美丽也最具田园风情的地方。
“欢迎来到山脉后面的土地。”他们的首领说道。
戈弗雷蜷成了一个球,让一直伴随着他的梦境的呻吟声给弄醒了过来。他缓缓醒过来,不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仍然被困在他那一个又一个恶梦里。他在昏暗之中眨了眨眼睛,试图摆脱他的梦境。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牵线木偶,挂在瓦路西亚城的城门口,身上的线由那些菲尼亚人牵着,他们上下提拉着戈弗雷身上的线,拉动着他的手脚。戈弗雷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下方他的数千名同胞在他面前遭受屠杀,瓦路西亚城的一条条街道都被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每一次当他认为已经结束了的时候那些菲尼亚人就会再次拉动他身上的线,把他拉得一遍又一遍地上下翻飞。
戈弗雷终于幸运地让那个呻吟声给弄醒了,他打了个滚,脑袋如同撕裂般疼痛,他看到呻吟声是从几尺外的阿克尔斯和富尔顿嘴里传出来的。他们两个都蜷缩在他身旁的地上呻吟,身上布满了淤青。莫瑞克和阿瑞奥也一动不动地躺在不远处的石质地面上,戈弗雷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是牢房的地面。他们全都看起来遭到了毒打,但是他们至少都在这里,而且按照戈弗雷的判断,他们都还有呼吸。
戈弗雷心里既轻松又烦乱。他对自己在亲眼目睹了那场埋伏之后还活着感到很惊讶,也对自己没有在那里让那些菲尼亚人杀了感到很惊讶。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让一股内疚感压迫着,因为他知道达瑞尔斯和其他人之所以落入了瓦路西亚城内的陷阱都是他的错。那都是因为他太天真了。他怎么那么愚蠢?竟然会相信那些菲尼亚人!
戈弗雷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希望能让那段记忆走开,希望这一夜能变成另一种样子。他无意之中把达瑞尔斯还有其他人像待宰的羔羊般引入了瓦路西亚。他在自己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听到了那些人的尖叫声,他们有些人试图为他们的生命而战,有些人试图逃跑,这些尖叫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得安宁。
戈弗雷揪住自己的耳朵,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让那些声音消失,也试图把阿克尔斯和富尔顿的呻吟声挡在外面,他们两个都明显因为身上的伤还有晚上睡在硬石板上而感到很疼痛。
戈弗雷坐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重逾千钧,他把周围的一切都看进了眼里,这是一间只关着他和他的朋友们外加几个他不认识的其他人的小牢房,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从这间牢房的可怕程度来看他们可能不用等太久就会死。这间牢房明显和上次他们蹲的那间不同,让他感觉这更像是关押很快就要被处死的死囚的牢房。
戈弗雷听到从远处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囚犯在被拖向一条走廊时发出的一声声尖叫声,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地方实际上是一个用来暂时关押死刑犯的囚牢。他听说过在瓦路西亚处决人的方式,知道他和他的同伴们将会在第二天天一亮就会被拖出去,将会成为竞技场上竞技运动的参与者,将会在真正的角斗开始之前在帝国观众面前让拉择夫把他们撕得粉碎。那也是菲尼亚人让他们活这么久的原因。现在至少这一切都讲得通了。
戈弗雷爬了起来,伸手捅了捅他的朋友们,试图把他们弄醒。他的脑子里还在天旋地转,身上也没有一处不疼的,上面都布满了肿块和擦伤,一动就疼。他最后的记忆是一个士兵把他打晕了过去,他意识到,在他晕过去之后他们一定又把他狠揍了一顿。那些菲尼亚人,那些诡计多端的懦夫明显没胆量亲自杀了他。
戈弗雷抱紧了自己的额头,他很惊讶,因为他不知道不喝醉酒头也会这么疼。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阴暗的牢房中四下看了看。牢门外背对着他站着一个几乎不怎么管事的卫兵。但是这些囚室上都安着结实的大锁和很粗的铁牢门柱,戈弗雷知道这一次他们不容易逃出去了。这一次他们要在这里被关到死了。
慢慢地,他旁边的阿克尔斯、富尔顿、阿瑞奥和莫瑞克都站了起来,也全都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他能看到他们眼睛里的疑惑和恐惧,然后在他们开始记起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又出现了后悔。
“他们都死了吗?”阿瑞奥看着戈弗雷问道。
戈弗雷心疼地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辜负了他们。”莫瑞克说。
“是的”,戈弗雷回答,他的声音很嘶哑。
“我告诉过你不要相信那些菲尼亚人”,阿克尔斯说。
“问题不在于是谁的错,而在于关于这件事我们要怎么做。我们要让我们的兄弟姐妹们白白死掉吗?还是说我们要去报仇?”阿瑞奥说。
戈弗雷能看出来小阿瑞奥脸上的严肃,甚至在被关进了大牢和即将被处死的情况下阿瑞奥还有这样坚定的决心让他非常佩服。
“报仇?”阿克尔斯问,“你疯了吗?我们现在可是被锁在地牢里,外面还有铁牢门柱和帝国卫兵把守着。而且我们的所有同伴们都死了。而我们本身也正身陷敌人的城市和军队之中。我们所有的金子都没了,我们的计划也失败了,我们还能报什么仇呢?”
“总会有办法的”,阿瑞奥坚定地道,他转向了莫瑞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莫瑞克身上,他皱起了眉头。
“报仇我可不在行,我只会在别人惹了我时杀人,从来都不等。”莫瑞克说。
“但是你是一个大师级的盗贼,连你自己都承认你在大牢里呆了一辈子。你肯定能把我们弄出这里吧?”
莫瑞克扭头用锐利而专业的眼睛在囚室里、牢门上的栏杆上、窗户上、还有那个卫兵以及他身上的钥匙上仔细打量了起来。他把这一切都看了一遍,然后带着一脸的严肃重新看向了他们。
“这不是普通的牢房”,他说,“这一定是菲尼亚人的牢房,这种牢房很贵,做工也很精良。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不得不说我看不到它的任何弱点,也看不到任何出路。”
感到绝望的戈弗雷试图把走廊上其他囚犯的尖叫声挡在脑海之外,朝牢门走了过去,把自己的额头挤在了冰冷的铁门柱上,闭上了双眼。
“把他带到这儿!”从石质走廊上传来了一个隆隆的声音。
戈弗雷睁开了双眼,扭过头朝那条走廊看了过去,看到几个帝国卫兵拖着一个囚犯。这个囚犯从肩膀到胸前斜挎着一根红色的肩带,他无力地让他们架着,甚至都没试着去反抗。事实上,当这个囚犯靠近一些的时候,戈弗雷看到那些卫兵们不得不拖着他,因为他已经没有了意识。他身上明显出了些问题。
“又给我带来了一个得了瘟疫的犯人?”之前就守在这里的那个卫兵带着嘲讽对他们吼道,“你们打算让我怎么来处置他呢?”
“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新来的其中一个卫兵回答道。
在牢房里值守的卫兵带着一脸的害怕举起了双手。
“我可不碰他!”他说,“把他和其他瘟疫病人一起放在那儿,放进那个坑里。”
其他那些卫兵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但是他还没死呢”,他们回答。
值守的这个卫兵怒道。
“你们认为我会在乎?”
那些新来的卫兵们彼此看了看,然后照他说的做了,把那个得了瘟疫的犯人在走廊上拖了过去,扔进了一个大坑。现在戈弗雷能看到那个坑里放满了尸体,而且那些尸体身上都带着同样的红色肩带。
“那如果他试图逃跑怎么办?”那些卫兵在转身离开之前问道。
在牢房里值守的那个卫兵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
“你们不知道这种瘟疫给一个人带来什么吗?”他问道,“他明天一早就会死。”
新来的那个卫兵转身走开了,戈弗雷看向了那个一个人躺在地下大坑里的得了瘟疫的病人,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这个主意很疯狂,但是正是因为它足够疯狂,所以它才有可能成功。
戈弗雷转向了阿克尔斯和富尔顿。
“用拳头打我”,他说。
他们两个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说用拳头打我!”戈弗雷说。
他们摇了摇头。
“你疯了吗?”阿克尔斯问。
“虽然你很欠揍,但是我不会打你”,富尔顿也说道。
“我说让你们用拳头打我!”戈弗雷用命令的语气道,“用力打,打我的脸,把我的鼻子打破!快!”
但是阿尔克斯和富尔顿扭向了一边。
“你已经疯了”,他们说。
戈弗雷又转身了莫瑞克和阿瑞奥,但是他们两个也背过了身去。
“不管这是演哪一出,我可不掺和。”莫瑞克说。
突然,这间囚室里的另一个囚犯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戈弗雷跟前。
“我不小心听到了”,他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对戈弗雷说道,难闻的口臭喷了他一脸,“只要你能闭上你的臭嘴,我非常乐意用拳头揍你!你都不用叫我第二遍。”
这个囚犯一拳挥了过来,他枯瘦如柴的指节正好打在了戈弗雷的鼻子上,戈弗雷感觉到一阵剧痛直冲自己的大脑而去,顿时惨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鲜血流了他一脸,有些还滴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的眼睛都被这一拳打疼了,有些看不清东西。
“现在我需要那根肩带”,戈弗雷转向莫瑞克说道,“你能帮我把它弄过来吗?”
莫瑞克不解地跟着他的目光朝无意识地躺在那个坑里囚犯看了过去。
“为什么呢?”他问。
“你把它弄过来就行了。”戈弗雷说。
莫瑞克皱起了眉头。
“如果能找到点什么又长又细的东西绑在一起,也许我能够到那根肩带”,他说。
莫瑞克伸手在自己的衣领里摸了一下,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细铁丝,当他展开这根细铁丝之后,这根细铁丝刚好适合让他用来达到他的目的。
为了不引起那名卫兵的警觉莫瑞克靠在牢门柱上向外小心地探出了身子,把那根细铁丝伸了出去,试图勾住那根肩带,但是铁丝却勾在了土里,离那根肩带还差几寸远。
莫瑞克试了一次又一次,但是他的手肘还是一直让门柱卡着伸不出去,那些门柱之间的缝隙实在太小了。
那名卫兵扭头朝莫瑞克这边看了过来,他在对方看到那根细铁丝之前飞快地把它收了回来。
“让我试试”,当那名卫兵扭过头去的时候阿瑞奥走上去说道。
阿瑞奥抓起那根长细铁丝,把它连同自己的胳膊一起伸出了牢门外,他的胳膊要细上很多,直接从门缝中穿了过去,肩膀以下都伸了出去。
他们只需要再长六寸,在阿瑞奥手上那根铁丝末端的钩子刚好够着了那根红肩带的边,他开始把红肩带往回拉。那名面朝另一个方向的卫兵因为打瞌睡而头往下一点醒了过来,抬起头向四下看了看,这时他停了下来。他们全都流着汗紧张地等在那里,祈祷对方不要往他们这边看。他们等了很久那名卫兵才终于又睡着了,他们感觉自己好像等了一辈子似的。
阿瑞奥把那根肩带在牢房内的地面上拉得越来越近,直到最后终于把它从门柱缝隙间拉进了囚室中。
戈弗雷伸手戴上了那根肩带,他的同伴们全都带着恐惧离他远远的。
“你到底在干什么?”莫瑞克问,“这条肩带上都是瘟疫,你有可能让我们都受到感染。”
囚室里的其他囚犯也都向后退了出去。
戈弗雷转向了莫瑞克。
“我会开始咳嗽,而且会咳个不停”,他戴着那根肩带说道,他心里的想法越发坚定了,“当那名卫兵来了之后他会看到我身上的血和这条肩带,你要告诉他我感染上了瘟疫,是他们弄错了,没有把我单独隔离开。”
戈弗雷没有浪费时间,他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也开始把自己脸上的血往他身上到处抹,好让自己的病情看起来更严重一些。他咳嗽地无比大声,直到最后他听见牢门打开了,听到那名卫兵走了进来。
“让你们的朋友闭嘴”,那名卫兵说道,“听明白了吗?”
“他不是我们的朋友,只是一个我们在这里碰到的人而已,他得了瘟疫。”莫瑞克回答。
卫兵不解地低头看了下去,注意到了那根红肩带,眼睛顿时睁大了。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卫兵问,“他应该分开关着。”
戈弗雷还在一声接着一声咳嗽着,他整个身子都咳嗽得缩成了一团。
他很快就感觉到有一双粗糙的大手抓住了他,这双手把他拖了出去,然后一下下把他向前推了出去。他被推着在走廊里跌跌撞撞地朝那个扔满了患瘟疫而死的人的尸体的大坑走了过去,在最后一推之后,他也掉了进去。
戈弗雷躺在那个感染者身上,设法不去用用力吸气,设法把头扭向一边,不去吸入对方身上的病菌。他向上天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感染上。躺在这里的这一夜将会很漫长。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看守他了,时机一到他就会站起来,然后就会发起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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