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尔一头朝下方剧烈翻涌的海水扎了下去,她感觉自己在空中急坠而下。她仍然能看到已经沉到了水下的索尔格林,索尔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浑身无力,而且还在不断地往下沉。她知道他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她也知道假如自己之前没有从船上跳下来的话他肯定必死无疑。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救他,即使那意味着她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使她会和他一起死在下面。她并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自从他们在她所在的那座岛上第一次见面那一刻起她就感觉自己和索尔密不可分。他是她所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害怕她身上的麻风的人,虽然她身上患有麻风,但是他还是给了她一个拥抱,他完全拿她当一个正常人来看待,他也从来都没有回避过她。她感觉自己欠他的很多,心中对他有种强烈的忠诚,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她都甘愿为他牺牲自己的生命。
当安吉尔落入水里的时候她感觉她的皮肤被海水刺得生疼,那种感觉就像是她身上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海水冷得吓人,她屏住呼吸一头扎了下去,在海水里越扎越深,睁开眼睛在昏暗的海水里寻找着索尔格林。她勉强在黑暗中看到了仍旧在下沉的索尔,她一下又一下用脚向后猛蹬,借着下坠之势冲过去抓住了索尔的袖子。
他比她想象得要重,她用双手抱住了他,转身拼命猛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卡住了他们继续下沉,让他们转而开始上浮。安吉尔年龄不大,也不强壮,但是她早就知道她的双腿有着她的上身所无法比拟的力量。她的胳膊因为患上了麻风而很虚弱,但是她的腿却是她的礼物,因为它们比男人的腿还要强壮,而她现在就在用她强壮的双腿拼命地踢腾着,朝水面游了上去。如果说她长这么大在那座岛上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游泳了。
安吉尔靠双腿一路从黑暗的海底游了出来,朝海面游得越来越近,抬着头的她已经可以看到太阳透过海面洒下的阳光了。
“快!就剩下几尺了!”她想。
她已经精疲力尽了,也再也憋不住了,告诉自己脚上蹬得再用力一些,然后在最后一蹬之下她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安吉尔喘息着浮出了水面,她把索尔也一起带了上来,她用双手抱着他,靠双腿不断的踢腾让他们浮在水面上,让他的脑袋保持在了水面上。他看起来仍然没有意识,她担心他是不是已经淹死了。
“索尔格林!”她哭喊道,“醒过来!”
安吉尔从身后抱住了他,用双臂紧紧地勒住了他肚子,然后猛地一遍又一遍把他朝自己勒了过来,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曾经看到她的一个患麻风病的朋友在救另一个落水的朋友时这样做过一次。现在她也在照着做,双臂颤抖着勒着他的前胸。
“求求你,索尔格林”,她哭喊道,“求你活过来!为我活过来!”
安吉尔突然如愿地听到了一阵咳嗽声,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呕吐声,她兴奋地意识到索尔醒过来了。他不停地咳嗽着,胃里翻江倒海地把喝进去的海水全都吐了出来。安吉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更棒的是,索尔看起来好像恢复了意识。这整场磨难好像终于把他从沉眠中唤醒了过来。她希望他甚至能有力气来打退这些人,让他们逃到其他地方。
安吉尔刚产生这个想法就突然感觉一根粗绳子落在了她头上,这根绳子是从空中扔下来的,把她和索尔格林都捆了个结实。
她抬头看到一群站在他们上方船边的嗜杀者,他们正向下盯着他们两个,手里抓着绳子的另一头在往上拉,像鱼一样把他们两个往上拉了过去。安吉尔撕扯着绳子挣扎着,她希望索尔也会挣扎,但是索尔却只是一边咳嗽一边无力地躺在那儿,她能看出来他明显没有力气来反抗了。
安吉尔感觉他们被缓缓地拉到了空中,身上滴着水被拉得越来越高,期间那些海盗也把他们朝船上越拉越近。
“不!”她试图挣脱出去,撕扯着大吼道。
其中一名嗜杀者伸出了一根长铁钩子,钩住了困着他们的网,猛地把他们朝甲板上拉了过去。
他们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网上的绳子被割断了,安吉尔感觉自己落了下去,落下去了足有十尺,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这一摔摔得安吉尔两肋生疼,她撕扯着绳子,试图挣脱出来。
但是却毫无用处。不一会儿就有几个海盗跳到了他们身上,把她和索尔格林按倒在地,然后把他们拖了出去。安吉尔身上滴着水被拉得站了起来,感觉几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双手让粗糙的绳子绑到了背后。这下她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了。
安吉尔担心地朝索尔格林看了过去,看到他也被绑上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看起来还不太清醒。他们各自被人在甲板上飞快地拖了出去,安吉尔被拖得一个趔趄。
“这是对你们试图逃跑的教训”,一个海盗训斥道。
安吉尔抬头看到她面前的一扇通往船舱的木门被打开了,她把目光投进了船舱内的黑暗之中。随即她和索尔一起让那些海盗扔了进去。
安吉尔一头栽进了黑暗里,她感觉自己在飞速下坠。她一头撞在了坚硬的木船板上,然后感觉索尔砸在了她身上,他们两个一起滚进了黑暗里。
通往甲板的木门在上面砰地一下关闭了,把阳光都挡在了门外,然后门上锁上了根沉重的铁链。她气喘吁吁地躺在黑暗中的船板上,想知道那些海盗把他们扔到了什么地方。
这个囚牢的尽头突然射进来了一道光,她看到那些海盗打开了一扇插满了铁栏杆的木质窗户。上面出现了几张带着冷笑往下看的脸,在离开之前其中有些人还吐了口唾沫。在他们关上这扇窗户之前安吉尔也在黑暗当中听到了一声安慰。
“没事,不止只有你们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安吉尔吓了一跳,很惊讶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她扭头看到她所有的朋友们都坐在黑暗之中的船舱内,而且他们的手也都被绑到了背后,她感到既震惊又兴奋。瑞斯和瑟丽斯、埃尔登和英德拉、欧科纳和马特斯都坐在那儿,虽然他们全都被俘虏了,但是却都还活着。她之前是如此地肯定他们已经全都葬身大海了,所以现在她心里充满了欣喜。
但是她心里也同样充满不妙的感觉,因为假如连所有这些伟大的战士都被俘虏了,那他们中还有谁有机会逃出生天呢?她想道。
埃里克背靠着一根柱子坐在他自己船上的木质甲板上,双手被绑在了身后,双眼沮丧地看着他眼前的那一幕。他剩下的船都漂散在他面前平静的海面上,因为是晚上,所以这些成了帝国战利品的船全都让成百上千的帝国舰船封锁在了中间。所有的船都在原地抛了锚,在两轮满月洒下的明亮月光下,他的船上飘着他祖国的旗帜,帝国舰船上飘着帝国那黑金二色的旗帜。这是一幅令人沮丧的画面。他为了让他的士兵们能摆脱必死的局面投降了,但是现在他们也只是成为了无路可逃的普通囚犯,只能任由帝国人处置。
埃里克能看出来帝国士兵们像占领他所在的这艘船一样占领了他的每一艘船,每一艘船上都有一小队帝国士兵无精打采地看着大海在站岗。埃里克能看到在他的每一艘船上的甲板上都有上百名士兵手绑在身后排列在那里,在每一艘船上他们的人数都超过了那些帝国卫兵,但是那些帝国卫兵明显都不担心。因为所有人都被绑上了,所以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人去看守他们,更何况他们还有一小队人。埃里克的人都投降了,而且很明显,他们的船都遭到了封锁,哪儿都去不了。
当埃里克向前看去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愧疚。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投降过,而现在不得不投降让他痛心不已。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他现在已经不只是一个士兵而是一个指挥官了,他要为他所有的士兵负责。在当时那种敌我数量悬殊的情况下,他不能让他们都被杀死了。而且很明显,他们被克罗夫带着走进了一个圈套,在那样的时刻去战斗只会徒劳无功。他父亲教过他:作为指挥官的第一条准则就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战,什么时候该放下武器,择日以另一种方式去战斗。他说过,是虚张声势和傲慢导致了大多数士兵的死亡。这是一条中肯的建议,但也是一条让人很难去遵循的建议。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去战斗”,他身旁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就好像是从他内心里发出来的一样。
埃里克看了过去,看到了绑在他旁边柱子上的弟弟斯卓姆,虽然情况下妙,但是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和自信。
埃里克皱起了眉头。
“你是会去战斗,但是我们所有的士兵就都死了”,埃里克回答。
斯卓姆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个死,哥哥”,他回答,“帝国人除了残忍什么都没有。至少按照我的方式我们会死得很光荣。现在我们也会被这些人杀死,但是却不能顶天立地地去死,而只能卑躬屈膝地死了。”
“甚至可能会更糟糕”,埃里克的一名绑在斯卓姆身旁柱子上的部将说道,“我们会成为奴隶,再也无法自由地生活了。难道这就是我跟随你所想要的吗?”
“你又不知道会怎么样”,埃里克说,“没有人知道帝国人会怎么做,至少我们还活着,至少我们还有机会,而另一种方式只会让我们命丧当场。”
斯卓姆失望地看向了埃里克。
“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埃里克的脸胀红了。
“你并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斯卓姆反驳道,“我一直都和他生活在一起,一直都是在岛上在他身旁长大的,而你则一直在指环王国逍遥快活。你甚至都不了解他,我说父亲在那样的情况下会选择战斗。”
埃里克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士兵你当然说得轻巧”,他反驳道,“但是如果你是一个指挥官的话,那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以我对父亲的了解,我起码知道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下他的士兵。他不是一个轻率的人,也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确实是一个骄傲的人,但是却不会过度骄傲。父亲在像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作为普通的士兵可能会选择去战斗,但是作为国王他会三思而后行,会活下来择日再战。当你长大成人后有些东西你会明白的,斯卓姆。”
斯卓姆的脸胀红了。
“我比你都成熟。”
埃里克叹了口气。
“在失败之前,在你看着你的士兵们在你眼前惨死之前,你并不真正了解战斗的意义”,他说,“你从来都没有失败过,你从小到大都被庇护在岛上,正是这一点造成了你的骄傲自大。作为兄长我爱你,但是作为指挥官我并不喜欢像这样的人。”
他们都彻底安静了下来,停止了口舌之争。埃里克抬头看向了夜空,看向了那无尽的星辰,心里琢磨着他们当下的处境。他真的爱他的弟弟,但是在生活中他们无论做任何事情上都会发生争吵,他们就是没办法在同一个问题上达成共识。埃里克给了自己些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终于又把头转向了斯卓姆。
“我并不是想让我们投降”,他更加冷静地接着道,“我不想让我们大家成为阶下囚,更不想让我们大家成为奴隶。你的视野必须放开阔一些:投降有时只是战斗的第一步。你并不总是拔剑面对你的敌人,有时候和敌人战斗的最好方式是敞开怀抱。稍后你总有机会用到你的剑。”
斯卓姆吃惊地看向了他。
“那你计划怎么让我们逃出去呢?”他问,“我们连胳膊都让人绑起来了,我们现在都成了俘虏,让人绑得连动都动不了了,而且我们还被成百上千艘船包围着,我们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埃里克摇了摇头。
“但是你看到的并不全面”,他说,“你要看到我们一个人都没有死,而且我们的船也都还在。我们或许成了阶下囚,但是我看到每一艘船上帝国卫兵的数量都比我们的人数要少得多。我们所需要的就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我们可以出其不意地干掉他们,然后我们可以逃跑。”
斯卓姆摇了摇头。
“我们干不掉他们”,他说,“我们都让人绑着,而且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们,所以数量并没有意义。即使我们把他们干掉了,我们也会被包围着我们的这些船给碾碎。”
埃里克对他弟弟的悲观不感兴趣,不再理会他,扭过了头去,转而朝绑在他另一边的一根柱子上坐在地上的亚利斯黛尔看了过去。他仔细打量着她,心都碎了。都是因为他,她也成为了俘虏。他自己对于成为阶下囚并不在意,因为那是战争的代价,但是她也成为了阶下囚让他的心都碎了。只要能看到她不像这个样子,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埃里克感觉自己亏欠她实在太多了,毕竟在龙脊滩她又从那只海怪手上救了他们一命。他知道她因为之前的战斗仍然还很虚弱,也知道她无法召唤出任何力量,但是他知道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亚利斯黛尔”,他再次呼唤道,他已经像这样呼唤了一晚上了,每隔几分钟就会呼唤一次。他探出身子用光着的脚丫子抓着她的脚,轻轻地推着她。如果可以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可以过去抱住她和放开她,他愿意付出一切。躺在她身旁却什么都做不了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无助。
“亚利斯黛尔”,他呼唤道,“求求你,是我,埃里克,醒过来,我求你了,我们需要你。”
说完埃里克就等在那里,他已经这样等了一整晚了,也在逐渐失去希望。在之前她耗尽了体力之后他都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醒过来了。
“亚利斯黛尔”,他一次又一次地恳求道,“为了我,请醒一醒。”
埃里克看着她等待着,但是她还是没有动。她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昏睡着,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埃里克在心里默默地呼唤她,希望她能醒过来。
埃里克垂头丧气地扭开了头,闭上了眼睛。也许一切都完了,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在这里”,一个微弱的声音破空传来。
埃里克满怀希望地抬起了头,扭过头去看到亚利斯黛尔正注视着他,他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心里充满了爱意和欣喜。她看起来很疲惫,她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都只是微睁着。
“亚利斯黛尔,亲爱的,我需要你。就这最后一次,没有你我做不到。”他急促地说道。
她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之后又微微睁开了。
“你需要什么?”她问。
“绑住我们的绳子,我需要你帮我们都弄开,我们所有人的。”
亚利斯黛尔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又过去了很长时间,期间埃里克除了从船上轻拂而过的风声和细微的海浪拍打在船上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四周一片浓浓的安静,随着时间的推移,埃里克确信她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但是最后埃里克还是看到她再次缓缓睁开了双眼。
亚利斯黛尔看起来经过了莫大的努力才睁开了双眼,她扬起了下巴,看了看他们所有的船,把一切都观察了一遍。他能看出来她的眼睛变了颜色,闪现出了淡蓝色,像两根火把一般照亮了夜空。
突然,亚利斯黛尔身上的绳子断了。埃里克听到她身上的绳子在夜色里啪地一声断了,随即看到她向前扬起了两只手掌,一道强烈的光芒从她的手掌上射了出去。
片刻之后,埃里克在靠近他手腕的位置感觉到了一股热量。他的手腕感觉到异常的炎热,然后突然,他手上的绳子开始松了。埃里克身上的绳子一根根断开了,最后他自己都能把剩下的绳子挣断了。
埃里克抬起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地打量了起来。他自由了,他真的自由了。
埃里克听到绳子的断裂声,看了过去,看到斯卓姆也从绑着他的绳子里挣脱了出来。断裂声仍然在继续,不仅是在他的这艘船上,也在他所有其它的船上,他看到自己其他士兵身上的绳子也断开了,看到他的士兵们也一个个摆脱了束缚。
他们全都看向了埃里克,埃里克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保持安静。埃里克看到那些卫兵还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们都背对着他们这些俘虏站在栏杆边看着夜空在那里彼此打趣着,没有一个人在站岗。
埃里克朝斯卓姆和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都跟上,埃里克带头悄悄地朝那些卫兵们靠近了过去。
“就是现在!”埃里克下令道。
他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其他人也都一样,一齐冲了上去,一直冲到了那些卫兵们跟前。当他们靠近过去的时候,一些卫兵因为听到甲板上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已经警觉了起来,转身就开始拔剑。
但是埃里克和他的部下们全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而且都非常珍惜他们这唯一一次可能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他们的速度比对方更快,在夜色里飞快地扑了上去。斯卓姆朝一名卫兵扑了过去,在对方挥出剑之前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而埃里克则把手伸进了对方腰里,拔出对方的匕首,在斯卓姆抢夺对方的剑的时候割断了对方的喉咙。虽然他们身上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但是他们两兄弟还是一如既往地能在战斗中进行亲密无间的配合。
埃里克的士兵们全都从那些卫兵手上夺来了剑,用对方自己的剑或匕首杀死了对方。而其他士兵则只是轻松地撞倒了那些反应太慢的卫兵,在对方的尖叫声中把他们从船舷边推了下去,让他们落进了海里。
埃里克朝他的其他船看了过去,看到他的士兵们也把他们船上的帝国卫兵杀得七零八落。
“砍断锚!”埃里克下令道。
他船上上上下下的士兵们都对着栓在锚上让他们动弹不得的绳子砍了起来,很快埃里克就感觉他脚下传来了那般他熟悉的颠簸感。他们终于又重获自由了。
庞大的帝国舰队终于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顿时号角声大作,一艘艘船上也都点起了火把。埃里克扭头看向了那些在海上封锁住了他们去路的一艘艘船,知道他面临着背水一战。
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的士兵们都还活着,而且他们也都是自由的,现在他们有一战的机会。
而这一次,他们会战斗到底、至死方休。
第四章
达瑞尔斯感觉他脸上溅的都是血,他扭头看到他的十几个人让一个骑着黑色高头大马的帝国士兵给砍倒了下去。马上的那个士兵挥舞着一把比达瑞尔斯见过的任何一把剑都大的剑,只一剑就砍掉了他们十二个人的脑袋。
达瑞尔斯听到他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吼叫声,他扭头朝各个方向看了过去,看到到处都是他的人在遭受砍杀的场景,这幅场景简直让人难以置信。那些帝国士兵们猛烈地挥砍着,他的人先是几十几十,然后是成百成百,接着又成千上万地倒了下去。
达瑞尔斯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高台上,目力所及之处到处都躺着尸体,成千上万的尸体。他所有的人都死在瓦路西亚城内,尸体堆积如山,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达瑞尔斯感觉自己让帝国士兵从背后拖了下去,他顿时发出了一声痛苦而无助的巨吼,尖叫着被拖进了黑暗之中。
达瑞尔斯一惊,气喘吁吁,胡乱踢腾着醒了过来。他环顾四周,试图去弄明白正在发生什么还有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他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铁链声,而当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开始意识到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了。他低头看到他的脚踝上锁着沉重的铁链。他感觉自己浑身疼痛,上面新添了很多伤口,他看到自己身上到处是伤,满身都是凝固的血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他疼痛不已,他感觉自己好像让无数人暴打了一遍。他的一只眼睛也肿得快睁不开了。
达瑞尔斯缓缓地扭头看向了四周。他一方面庆幸那只不过是一场梦——但是当他把四周的一切都看进眼里之后他慢慢记了起来,他又重新陷入了悲痛。那的确是一个梦,但是其中却有许多事实。他脑海中一下子就闪现出了他与帝国人在瓦路西亚城内战斗的一幅幅画面。他记起来他们遭到了埋伏,记起来城门的关闭,记起了包围了他们的敌人——因为受到了背叛,他所有的士兵们都遭到了屠杀。
他卖力地去回想那一切,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在杀死了几名帝国士兵之后他脑侧遭到了敌人的斧背一击。
达瑞尔斯抬起了手,铁链随之叮当作响,他感觉他脑侧肿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包,从脑袋上一直肿到了他那只肿着的眼睛旁。那些内容都不是梦,都是真的。
当达瑞尔斯想起了一切,他心里顿时充满了无比的痛苦和悔恨。因为他的人全都被杀死了,他爱着的所有人都被杀死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在昏暗的夜幕下疯了一般举目四望,想找到他的人,想找到幸存者。也许其中有许多人活了下来,像他一样被抓作了俘虏。
“快走!”黑暗里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
达瑞尔斯感觉一双粗糙的大手从他胳膊后面提起了他,把他拽得站了起来,紧接着就感觉他背后被踹了一脚。
他痛呼着在叮叮当当的铁链撞击声中向前跌了出去,感觉自己撞在了他前面那个男孩的背上。那个男孩反手一肘子砸在了达瑞尔斯的脸上,又把他砸得向后跌了出去。
“别他妈的再碰我了”,男孩吼道。
瞪着他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绝望的男孩,也像他一样身上锁着铁链,达瑞尔斯意识到他和一长串男孩锁在了一起,前后都有人,有一长串铁链连着他们的手和脚,他们所有人都被赶着走在了一条昏暗的石质通道内。帝国监工们踢打着他们,让他们一起向前走。
达瑞尔斯吃力地扫视着队伍里那一张张脸,但是却一个人都不认识。
“达瑞尔斯!”一个焦急的声音低声传来,“别再倒下去了!否则他们会杀了你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达瑞尔斯很高兴,他扭头看到他身后的队伍里还锁着几个人,他的四个朋友德斯蒙德、拉吉、克兹和路梓都锁在了那里,看起来全都像他一样遭到了毒打。他们全都带着一幅松了口气的模样看着他,明显是在为看到他还活着感到高兴。
“再敢说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一个监工对拉吉怒吼道。
达瑞尔斯看到自己的朋友们也同样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心里仍然想知道那些曾经和他并肩战斗过的人怎么样了,他们当时都跟着他进入了瓦路西亚城。
那名监工沿着队伍走远了,当他消失在他们视野之外,达瑞尔斯扭头小声回应道。
“其他人怎么样了?还有其他人活下来了吗?”
他暗自祈祷他们能有几百个人活下来,祈祷他们在什么地方等着他,他们有可能也成了囚犯。
“没有,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其他人都死光了。”他身后传来了肯定的回答。
达瑞尔斯感觉自己好像肚子上让人猛击了一拳。他感觉他辜负了所有人,虽然不想,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脸上落下了泪来。
他只想大哭一场,甚至都有点想死。他简直无法相信:那可是来自那一个个奴隶村子的所有战士……这场即将成为古往今来最伟大的革命才刚刚开始,它本将彻底改变帝国的面貌。
但是它却以一场大屠杀的方式戛然而止了。
现在他们曾经所拥有的获得自由的机会都破灭了。
达瑞尔斯向前走着,他身上的伤口和勒进他肉里的镣铐让他疼痛无比,他环顾四周,开始思考他这是在哪儿。他想知道其他囚犯们是谁,也想知道他们这是在被对方带去哪儿。当他朝他们看过去的时候,他意识到他们的年龄都和他差不多,而且他们看起来都非常健康,似乎都是战士。
他们在黑暗的石质通道内拐了个弯,然后从前方通道尽头铁牢门柱间射过来的阳光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达瑞尔斯的肘部让人用棍子粗鲁地捅了一下,他和其他人一起向前涌了过去,这时牢门打开了,他挨了最后一脚,被踢到了阳光下。
达瑞尔斯和其他人一起向前跌了出去,他们全都一起倒在了满是泥土的地面里。达瑞尔斯吐掉了灌进嘴里的泥土,抬起手在强烈的阳光下护住了自己的眼睛。其中有人滚落在了他身上,他们全都因为带着镣铐而倒作了一团。
“站起来!”一个监工吼道。
他们挨个从男孩们跟前走了过去,用棍子捅他们,直到最后达瑞尔斯磕磕绊绊地和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当和他锁在一起的另外两个男孩试图站稳的时候他又被带得跌倒了下去。
他们站在那儿面对着一座圆形广场的中心,这是一座地面上是土的广场,直径约五十尺,四周围着高大的石墙,石墙上的窗户上都安着铁条。广场中央站着一个面向他们的帝国监工,对方正怒视着他们,这个人明显是帝国监工们的统领。他身形壮硕,个头也比其他人要高,脑袋上的角和身上的皮肤都是黄色的,双眼闪烁着红光,上身没有穿衣服,肌肉发达。他下半身穿有盔甲,脚下穿有鞋子,双手手腕上都戴有皮套。他身上还戴有象征帝国军官官阶的徽章,他来回地走着,带着一脸的不屑打量着他们所有人。
“我是莫戈,你们要叫我长官,我是你们的新看守,现在你们的一切都由我掌管。”他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洪亮,虎虎生威。
他一边走一边换了口气,换气声有如咆哮。
“欢迎来到你们的新家”,他接着道,“这里只是你们临时的家,因为在这个月结束之前你们就全都要死了,事实上,我很很高兴看着你们一个个全都死掉。”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是只要你们还在这里,你们就还能活着。你们将活着给我带来快乐,你们将活着给其他人带来快乐,你们将给帝国老百姓们带来快乐。现在你们是我们的娱乐工具,是我们的表演者了,而我们的娱乐意味着你们的死亡,你们要好好表演。”他补充道。
他带着残忍的微笑继续踱着步子,打量着他们。不知道从远处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巨吼,达瑞尔斯脚下的地面都整个颤了一下,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无数老百姓充满嗜血的巨吼。
“你们听到那声吼叫了吗?”他问,“那是死亡的吼叫声,是对死亡的渴望。在那里,在那些墙后面有一座巨大的竞技场。你们将在那座竞技场里和其他人以及你们自己的人战斗,直至你们死得一个人都不剩。”
他叹了口气。
“会有三轮战斗”,他补充道,“在最后一轮战斗中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还活着,那这个人会被赐予自由,会被赐予去最伟大的竞技场里去战斗的机会。但是不要抱什么希望,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活那么久过。”
“你们不会很快就死掉的”,他接着道,“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我想让你们慢慢死,我想让你们成为很棒的娱乐工具。你们将学会战斗,学会好好战斗,这样你们才能延长我们的快乐。你们已经不再是战士了,你们也不是奴隶,而是比奴隶更卑贱的存在:角斗士。欢迎你们来扮演你们的最后一个角色。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瓦路西亚走在沙漠里,背后跟着她的数十万士兵,他们的脚步声非常响亮,她听在耳朵里非常悦耳,因为在她听来这是进步和胜利。她一边走一边往四下看,满意地看到从她面前到帝都之间的这片坚硬的沙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尸体有数千具之多,全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脸上表情痛苦,就好像是让潮汐带到的巨浪给拍死的。
瓦路西亚知道杀死他们的不是潮汐带到的巨浪,而是她的魔法师们——那些沃克人。他们施展了一个强大的咒语,把所有那些认为可以埋伏和杀死她的人都杀死了。
瓦路西亚带着嘲讽向前走去,看着她的杰作,享受着这个胜利的日子,享受着再一次通过智计打败了那些图谋杀死她的人所带来的快感。让她打败的那些人都是帝国的头目,他们全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也都从未被打败过,他们也是挡在她和帝国之间唯一的障碍。而现在所有这些帝国头目都死了,枉他们还敢违抗她瓦路西亚,枉他们还自认为比她聪明。
瓦路西亚走在他们的尸体中间,有时会避开他们的尸体,有时会从他们的尸体上面跨过去,有时候高兴也会直接踩在他们的尸体上走过去。把敌人的尸体踩在脚上让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让她再一次感觉自己像一个孩子。
瓦路西亚抬头看到了前方的帝都,帝都那金光闪闪的巨大穹顶大老远都能让人看见;她也看到了围绕着帝都的巨大城墙,城墙高足有百尺;她也注意到了帝都那座主体结构为一座高耸的金色大门的城门,她兴奋地感觉到她的使命就要达成了。现在她和她最终的权位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再也没有帝国政客、头目或指挥官能阻挡她得到帝国的控制权了。这几个月以来她一路拿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也一次又一次地积聚着兵力,现在终于带着这样的兵力来到了这里。她最后的征服目标就在那些城墙后面,就在那些金光闪闪的大门后面。很快她就会进去,她将会登上皇位,而当她登上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她了。她将会统领帝国所有的军队,将会统领帝国的所有省份和地区,其中也包括“四角”和“两腰”,最后,帝国的所有种族都将不得不承认她这个人类是他们的最高统治者。
他们也将不得不叫她女神了,这一点就更不用说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微笑了起来。她会在每一座城市的行政大厅前竖立起自己的雕像,她会以自己的名字来给节日命名,会让人们用她的名字来彼此问好,帝国民众很快就会只知道她一个人的名字。
瓦路西亚在晨光下走在她的军队前方打量着那些金灿灿的大门,意识到这将是她此生最重大的时刻。带头走在最前面的她感觉自己是无敌的,尤其是在现在她的队伍中所有的叛徒都死了之后。她觉得他们简直太愚蠢了,竟然就因为她年龄小而把她想得那么天真,认为她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他们是年长,但是他们的年龄给他们带来的东西也不过尔尔,只不过是让他们死得更早了一些罢了,而这都是因为他们低估了她的智慧——她那比他们都要高明的智慧。
但是当瓦路西亚一边往前走一边打量沙漠中那些帝国士兵尸体的时候,她开始产生了越来越深的担忧。她意识到,沙漠上的尸体不应该这么少才对。沙漠上的尸体大概只有几千具,而不是像她预料的,死掉的是帝国的主力部队,有数以十万计的人。难道那些帝国头目们没有带齐他们所有的兵马吗?如果没有的话,那这些兵马可能会在哪儿呢?
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在帝都里的军队主官都死掉之后,里面的士兵们还会自己发起抵抗吗?
当瓦路西亚接近帝都城门的时候,她示意沃金走上来,也示意她的军队停下来。
她身后的所有士兵都一齐停了下来,清晨的沙漠上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漫天的黄沙和一丛在风中摇摆的荆棘林。瓦路西亚仔细打量着帝都那紧闭的城门,城门表面的金子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和符号,诉说着发生在帝国大地上的那一场场古老的大战。这些大门在整个帝国都非常有名,据说它们是匠人们花了上百年的时间才雕刻而成的,厚达十二尺,是帝国大地的力量象征。
站在距离帝都城门不足五十尺的瓦路西亚以前从来都没有如此接近过那些大门,因此心里对它们和它们代表的东西感到十分震撼。这些大门不仅是力量和稳定的象征,而且也是古老的艺术杰作。她渴望去伸手触碰那些金色的大门,去用手摸摸上面雕刻的图案。
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打量着那些大门,心里开始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城门没有人把守,而且这里也太安静了。
瓦路西亚仰首往自己头顶看了过去,看到驻守在城墙顶部数千名帝国士兵缓缓现出了身来,他们低头看着下面,已经弯弓搭箭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个帝国将领站在他们中间向下看着他们。
“你太愚蠢了,竟然来到了这么近的位置”,他声音雄浑地道,他的声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你们已经站在了我们的弓箭和投枪的射程之内,只要我动动手指,我就能把你格杀当场。”
“但是我不会那么残忍”,他补充道,“下令让你的士兵放下武器,我会饶你一命。”
瓦路西亚抬头看向那个将领,对方的脸在阳光下有些看不清,原来他们还留下了这么一位将领来驻守帝都,她又看向了城墙上他的那些士兵,他们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手里的箭已经上弦。她知道他说得是实话。
“我会给你们一次放下武器的机会”,她回答道,“不然我就会杀光你们所有人和把帝都烧成一片灰烬。”
他发出了一声冷笑,她看着他和他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他们的面罩,准备发起战斗。
瓦路西亚突然听到了无数声箭离弦还有投枪被掷出时的嗖嗖声,她抬头看着天空阴暗了下来,上面布满了朝她激射而来的箭和投枪。
瓦路西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连半分退缩都没有。她知道这些武器没有一件可以伤到自己,因为她毕竟是女神。
她身旁的沃金举起了一只绿色的长手掌,一颗绿色的光球随之脱手飞出,漂浮在了她前方的空中,在瓦路西亚头顶几尺高的地方投射出了一面绿色的光盾。片刻之后那些飞过来的箭和投枪就都在上面反弹了回去,在她身旁的地面上落了一堆。
瓦路西亚满意地看着那堆堆得越来越高的箭和投枪,然后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城墙上的那帮脸上震惊得变了颜色的帝国士兵。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放下你们的武器!”她朝对方大声道。
帝国指挥官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儿,明显很受挫,在思考要怎么做,但是他并没有动摇,相反,他朝自己的士兵们打了个手势,瓦路西亚能看出来他们在准备进行下一波齐射。
瓦路西亚朝沃金点了点头,沃金随即朝他带来的那些人打了个手势。几十个沃克人走了上去,全都排成一排,把手高举过头顶,用手掌对准了城墙。片刻之后几十颗绿色的光球就出现在了天空,朝城墙射了过去。
瓦路西亚带着极大的期待看着这一幕,期待城墙会崩塌,期待看到上面所有的士兵都摔死在她脚下,期待帝都变成她的。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坐上皇位了。
但是瓦路西亚惊愕不已地看着那些绿色的光球击打在城墙上然后反弹了回来,化作一团团亮光消失了,没有给城墙造成任何伤害。她无法理解,这些墙壁竟然能免疫魔法。
瓦路西亚朝沃金看了过去,沃金也看起来很疑惑。
站在高处的那名帝国将领向下发出了一声冷笑。
“不止是你们懂魔法”,他说,“什么样的魔法都摧毁不了这些城墙,它们已经经历了数千年的考验,挡下过比你们的军队更强大的蛮族。没有什么魔法可以摧毁它们,要摧毁它们只能靠人力。”
他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所以你也看到了”,他补充道,“你也走进了像许多其他即将征服这座城池的人们一样的误区,你也想依赖魔法攻入帝都,所以现在你要为之付出代价了。”
城墙上下都响起了号角声,瓦路西亚看了过去,震惊地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也出现了一支军队。那支部队让整个地平线都变成了黑色,有几十万人,真正是一支大军,人数甚至比她身后她自己的军队还要多。他们明显早就已经在城外的沙漠中等候多时了,只等那名帝国将领一声令下。她不只是走进了另一座战场,而且将和对方暴发全面战争了。
另一阵号角声响起,她面前那几扇金色的大门也突然开始开启。这些大门开得越来越大,随之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战吼,又有数千人出现了,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地平线上那数十万帝国士兵也发起了冲锋,绕着帝都兵分两路朝他们夹击了过来。
瓦路西亚站在原地,高兴地举起了一只拳头,然后又把它放了下来。
在她身后,她的士兵们也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战吼,冲上去迎上了帝国大军。
瓦路西亚知道这将是决定帝都命运的一战,这一战也将决定帝国的命运。她的魔法师们让她失望了,但是她的士兵们不会。毕竟,她可以比其他任何男人都更残暴,她不需要靠魔法来达成她的目标。
她看到对方的士兵们朝她冲了过来,她站在原地,享受着这杀人或被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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